以前早结婚的朋友的孩子叫我们阿姨,我们就很不爽,“哎呀,叫姐姐。”后来看到朋友的孩子上高中了,人高马大的,对我们微微一弯腰,乖乖地粗着喉咙说一声“阿姨好”,我们只好嘟囔一句,这么大了啊!

前几天,遇到一位老大爷抱着一堆纸箱子蹒跚过天桥,下楼梯的时候最顶上的纸箱子掉下来了。看老大爷挺不容易的,我赶紧跑过去帮他捡起纸箱,搭到他的纸箱山上。我这是好心吧?大爷也很客气,脸被大纸箱挡着,他隔着纸箱瓮声瓮气地连连说,“谢谢阿姨,谢谢阿姨”。

前天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体检。给我抽血的医生小姐姐人很好,也是一口一个阿姨叫着:阿姨你身体不错,一定坚持锻炼吧?阿姨你再坚持一下,我们还有一分钟就结束了。她对我这么好,好像我已经老得糊涂了似的。

早先去国外旅游,我朋友特意提醒我,在地铁里不要给老年人让座位,人家会很不解。我到今天才明白了。比如我,来体检前,刚在家里收了快递,一个人扛了两箱矿泉水上楼,难不成我现在会害怕你抽我几管血?

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,小姑娘至少比我小20岁。比我大20岁的人,比如小区里的邻居,我肯定也是要叫人家阿姨的。人家可能和我一样,也会有点不开心。这一点我以前完全没有意识到,还觉得自己对邻居很客气——将心比心,20岁以内的年龄差距,不要叫人家阿姨。那么,用简单的数学知识推断一下,除了年逾古稀的老人,我已经不能管任何人叫阿姨了。考虑到我日常的生活和工作,接触到七十岁以上老人的机会并不多,我以后应该把阿姨这个说法从我的社交生活中剔除。

不用“阿姨”这个称谓,看来应该是一个中年女性最基本的素养。

体检结束和闺蜜一起吃饭,又说起阿姨梗,并且把“阿姨”就好像炮弹一样让我们退无可退、只能被炸又不应该去炸人的困境说了。大家都说不公平,同样的年龄,我们被人叫作阿姨,但同龄的男性并没有被人叫作叔叔。闺蜜说,男性比较容易以职业身份被人接受,比如同样去开家长会,爸爸就是某某总,我们就是某某妈。在公司,同样是合伙人,男性就被称名字,而我就被叫作丹萍姐,算是阿姨的低配版——好像我比较和蔼可亲,就是来帮大家收发文件的。

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无解。最厉害的是朋友大茵,她是少白头,染发也不能全覆盖。我们刚认识的那些年,她就抱怨过有人叫她奶奶,算是对我们被叫阿姨的一个安慰。一晃二十年过去,现在她干脆不染发了,一头白发飘着,人又飒,整体风格相当朋克,唬得陌生人想叫奶奶、阿姨都叫不出来,总觉得好像在《乐队的夏天》里见过她。

她这个打法,对我们有借鉴意义。所以,我们最终确定了三个解决方案:自己默认“阿姨”就是“女士”的意思；你可以犯我,但我不犯人；老当益壮,旁若无人。